Complete piano sonatas by Leopold Koželuch (1747-1818) and Mozart. Solid fortepiano set by Jenny Soonjin Kim (Kozeluch) and fantastic, simply one of the best, by Robert Levin (Mozart).
「Kozeluch(可是，如何)才能做出那麼好吃的黯然銷魂飯呢? 」
過去十幾年，較少聽古典時期的音樂，將重點放在古樂(early music)以及浪漫時期與之後的小眾音樂。不過這幾年，古典時期漸漸回到我的音樂生活裡。當然，因為自己是古樂擁護者，所以都偏好古樂器演奏與詮擇。若海頓和莫札特耳熟能詳的音樂尚可接受傳統表演，較小眾的作曲家音樂則是基本上已經到了非古樂演奏不聽的情況。
兩套古鋼琴演奏的鋼琴奏鳴曲全集實體CD，大約是去年夏天至秋天入手的。期間，它們成為感恩節與聖誕節假期時road trip旅行車上播放的音樂(老婆與小孩沒得選～～)。雖然從頭到尾聽完了兩次，但畢竟是開車時聽的，所以近來決定更認真再聽一遍，之後才正式存放架子上。
Leopold Kozeluch本名為Jan Antonin Kozeluh，出生於波西米亞的鞋匠家庭，一共有十五個兄弟姊妹，相當熱鬧。他自幼展現出音樂天份，後到布拉格先和同名同姓的親戚Jan Antonin Kozeluh (1738 - 1714) 學習，再拜師František Xaver Dušek (1731 - 1799) (不是後來的那位Jan Ladislav Dussek)。也是大約這時候，Kozeluch將名字正式改為Leopold，以免和親戚被他人搞混。自己出門闖蕩，還是取個藝名實在點～～～
結果他的芭蕾舞樂及戲劇音樂頗受歡迎，果真給他闖出一點名聲，然後就是前進維也納了。到了音樂之都，他更是飛黃騰達，除了是有名氣的作曲家、鋼琴家、老師、甚至還成立了自己的音樂出版社。1781年莫札特被薩爾斯堡archbishop(大主教) Colloredo炒魷魚後，大主教有意聘請Kozeluch，但結果遭他霸氣回絕。不過1792年，他倒是決定接維也納宮廷作曲家一職。巧的是，這次同樣是接剛過逝的莫札特的空缺。名利雙收的一職，Kozeluch一直做到辭世。
我第一次聽到的Kozeluch音樂應該是他的交響曲，Concerto Koln的古樂演奏威力十足。Brilliant Classics這套鋼琴奏鳴曲集有12張CD，總共收錄了他的50首奏鳴曲，新版本校訂者甚至還是Christopher Hogwood。風格上來講，Kozeluch自然主要是偏古典時期的，但他有些曲子卻同時預兆了之後貝多芬以及之後的浪漫風格。他的50首奏鳴曲裡，有十幾首是小調，比例比莫札特與海頓高多了。但更重要的，它們常常都是慢樂章開頭，無間斷進入快的部分。這在莫札特與海頓的奏鳴曲裡是不曾出現的，更是比貝多芬的 《悲愴奏鳴曲》足足多了十五年之久。
挑戰Kozeluch這項計劃的，是韓裔鋼琴家Jenny Soonjim Kim，花了五年的時間完成的。當初Brilliant Classics單獨發行了四個專輯，不過我當然是等他們推出大套裝後才下手。事實上，Kim並不是第一套完整的錄音。幾年前，紐西蘭鋼琴家Kemp English便在Grand Piano廠牌推出12張單CD，而且也是用古鋼琴。雖然English那套我並沒有完全聽過一遍，但sample了好幾軌後就發現English的處理方式比Kim單調僵硬，因此完全放棄未來購買English那一系列的打算。
Kim的處理比較有線條與層次，但整體的演奏雖紮實但也並非理想。她的主要長處在快樂章，強弱與斷句都修飾得不錯，採取的速度也都很有活力。只不過，她的慢樂章的處理，卻時常沉重枯燥，缺乏變化，與快樂章的差別有時還頗大的。最後，反覆時Kim的彈奏也不是特別有想像力。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English版本：English在CD冊中解釋，儘管熟悉古樂演奏精神，但小眾曲子因為大家不熟悉，所以都以譜上原音方向呈現。說實在，這個說法並沒有那麼大的信服力，因為反覆記號就是給予古典時期演奏者即興發揮的機會，原封不動再聽你彈一遍是怎樣？
話鋒轉到莫札特，他的鋼琴奏鳴曲應該是古典愛樂者再熟悉不過的音樂了。首先最重要的問題就是：「我真的還需要一套莫札特鋼琴奏鳴曲嗎？！」若是對古樂演奏有基本認識的，那答案是肯定而確切的「當然！」進入二十一世紀也二十幾年了，對於表演古典時期音樂的認識，和上世紀中比，根本是成熟了好幾個等級。CPE Bach在一些出版作品的前言就曾寫過：「當今的演奏裡，反覆時加自己的裝飾音是不可或缺的」。而視CPE為「音樂爸爸」的莫札特 (他當初說 「巴哈是父親，我們都是他的兒子」時指的不是JS而是CPE) 以及受益良多的海頓(「任何真正與我熟識的人都知道我感激CPE Bach的程度～～」也都深知這一點。
若先前的錄音對這方面的演奏史不瞭解，或是第一次想只呈現作曲家原音，那多少情有可原。但套一句樂友的話『反覆時完全無作為的年代已經過了～～」。我這種業餘的菜鳥姑且不論，今天專業音樂家彈奏古典時期作品時，反覆自加裝飾音不應只是建議，應該是必要的了(要嘛就別反覆)。
熟知而且完美執行這個精神的，就是知名莫札特學者兼演奏家Robert Levin了。他對古典風格的即興功力是無庸置疑的，常常音樂會就愛安排這種即興的橋段(大學時代就有幸見識過一次)。二十一世紀初，Levin在DHM原本有灌錄整套鋼琴奏鳴曲的計劃，但只發行了一張就不了了之了。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，十幾年後他在ECM終於順利將全部奏鳴曲錄完，還附上三首他自己完成的奏鳴曲樂章。
ECM這一套的另一大賣點，就是Levin彈奏的樂器，就是當初莫札特的古鋼琴之一。雖沒有製琴者的簽名，但多半是Anton Walter。今天演奏這時期音樂的音樂家，絕大多數也是彈奏仿Walter型號的古鋼琴。十八世紀維也納的古鋼琴雖然音量較小，聲音延續性較差，但是音符attack來得更快，清晰度更高。許多樂句修飾方式，現代鋼琴的效果很差，不然壓根兒辦不到。因此，利用古鋼琴彈奏莫札特的鍵盤曲，開啟了完全不同的聲響世界，可同時清脆卻又有衝擊。
Levin的彈奏活力四射，強弱對比相當明顯，樂句處理多變，再加上裝飾音的意外驚喜，沒有一刻是乏味的，時時刻刻都會吸引你的注意力(就連在開車時也是)。若期待「優雅」與「晶瑩剔透」的傳統莫札特迷思，那這一套將會帶來極大的震撼。若真的要挑，那就是這台古鋼琴的音色亮了點。但都老莫當初親自彈奏的樂器，已是「原音重現」到不行了，居然會有點聽不習慣，這好像有點諷刺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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