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oels by Balbastre and Corrette

 

Nöels by Michel Corrette and Claude Balbastre. 

今年年底同樣在旅行，簡單聊聊分享來自法國巴洛克晚期作曲家Michel Corrette (1707－1795) 以及Claude Balbastre (1724－1799)的Nöel(聖誕歌曲)。

事實上，十多年前就在部落格介紹Michel Corrette時，就聊過一張Les Six Symphonies de Noël (聖誕歌交響曲)的專輯，也簡短解釋了法國的Nöel傳統。慶祝聖誕節的習俗早從中古世紀便開始了，因此衍生出無數聖誕歌曲，許多甚至流傳至今。先前為拉丁文的歌曲，傳到不同地區，也漸漸改用當地的語言。「Nöel」一字原指「聖誕」，後指法文的聖誕詩歌/頌歌，有的起源於教會，有的則是世俗甚受歡迎(有些甚至粗俗)的歌曲，被教會重新填詞，變成了虔誠宗教歌曲。1554年，有一套 La Grande Bible des Noëls於Orléans出版，並不斷再版至十九世紀。不管是下至沒受教育的平民，還是上至九五至尊的帝王，無不能朗朗上口直接唱出十幾首Nöel。

而法國巴洛克時期最出色的風琴師，在聖誕佳節時也不忘大秀一手，在這些膾炙人口的Nöel旋律上大肆即興一番，其場面既熱鬧又轟動。而Nicolas-Antoine Lebègue於1685年出版的第三冊風琴曲開始，作曲家們也相繼出版他們的Nöel鍵盤變奏曲。在André Raison (第二冊風琴曲，1714)與Pierre Dandrieu (42首Nöel集，1714首版)之後，Michel Corrette 1741年的這一冊風琴Nöel組曲延續了這項風氣，承先起後，接下來還有Louis-Claude Daquin (Nöel集，1757)、Jean-Francois Dandrieu (Nöel集，1759)、以及稍後再來聊的Claude Balbastre (Nöel組曲，1770)。

1741年的Nöel分四首組曲，分別為D小調、G大調、A小調、與C大調。前三首組曲都是四首Nöel，但第四個組曲增加至七首。另外，四首組曲之後，還有一首Carillon(鐘琴)，顧名思義就是在模仿規律的教堂鐘聲。每一首Nöel基本上就是根據一首聖誕歌曲的風琴變奏曲，除了diminution(減值)的變奏手法，還有simple meter(簡單拍子)與compound meter(複數拍子)間的節奏變化，以及不同organ stop(音栓)配置的音色變化。身為風琴師的Corrette，自然也能根據每一首Nöel的特性，瞭解哪一種組合與變化能發揮出需要的效果。

Corrette或許是吃Nöel本吃得最兇的法國巴洛克作曲家了，除了先前1730年代已經寫了幾首根據Nöel旋律的協奏曲，在1741年的這些Nöel風琴組曲以及之前介紹過1762年的聖誕歌交響曲之外，他1788年出版的四首彌撒曲裡，第四首名叫Messe pour le tems de Noël(聖誕時節的彌撒)，便是根據有名的Nöel旋律。

將世俗的旋律融入宗教音樂，其實沒多了不起，因為文藝復興時期的parody mass(仿作彌撒曲)就一卡車。用Nöel聖誕歌曲主題的彌撒，也不是新穎的點子，因為近一百年前，前輩Charpentier就已經寫過一首Messe de minuit pour Noël了，用了十首Nöel。

所以要說Corrette這首彌撒有趣的地方，則是在它的編制上，是給兩個高音部人聲以及風琴。風琴的角色，更是切換於單純的伴奏與自己的簡短獨奏片段之間。另外，Corrette為彌撒選擇了十七首Nöel，而且沒有一首重複，每一段都用不同的Nöel。這些Nöel歌曲，Corrette要不就在1741的風琴組曲，不然就是1762年的聖誕歌交響曲都已經使用過了，所以這首彌撒，是將用過的題材重新包裝一番再推出新的成品。

Ligia這套收集了Corrette的Nöel風琴組曲以及Messe pour le tems de Noël的2CD錄音，於2007年推出。風琴是由法國風琴家Olivier Vernet所彈奏的，使用的琴是十八世紀的一台Johann Andreas ( Jean-André) Silbermann (後十九世紀有稍稍增修過)。第一張CD是1788年的聖誕彌撒，而第二張CD是1741年的Nöel風琴組曲，不過有五首Nöel風琴曲被打散，移到了第一張，穿插在彌撒間。

Vernet是已故名風琴師Marie Claire-Alain的學生， 有頗龐大的錄音數量。他一般採取的速度都偏快，對於較嚴肅或沉思型的樂曲，有時他的詮釋可能會顯得少了一些深度或細膩感。好在，這些Nöel的本質就是大眾化的通俗音樂，而Vernet速度輕快的詮釋，倒也頗合適的。唯有幾首，因選擇的速度太快，讓一些地方的彈奏不夠均勻，或是樂句處理過於急促粗糙，是比較可惜的。二法國女聲樂家Guillemette Laurens與Anne Magouët的聲音美麗圓潤，融合得也相當不錯。只有一些較悠長的獨唱部分，為求更豐富的表現而使用得抖音多了一些。但整體而言，這是一個佳節時刻，不僅有過節氣氛，而且聽得心情舒暢的專輯。

而Claude Balbastre，多年前也已介紹過他的生平與曲子，自己也曾練過幾首。他和Corrette一樣是風琴師，甚至還是十八世紀後半在巴黎最有名的音樂巨星，每一次表演總是聚集了大批的粉絲。因為場地過於擁擠到水泄不通，場面人聲鼎沸至無法控制，巴黎大主教甚至直接下令禁止Balbastre聖誕夜的時候在Saint-Roch表演風琴。因此，當時的音樂年鑑有記載：「聖誕夜彌撒，巴黎教堂幾乎每一位風琴師都在表演Nöel，Saint-Roch除外…」。

Balbastre 1770年出版了Recueil de Noëls Formant quatre Suites avec des Variations，今天讓後世多少想像一下當初紅極一時的Balbastre可能表演的Nöel變奏。如同Corrette，他將一系列的Nöel主題與變奏，拼湊成四首組曲。有趣的是，他在標題上指定彈奏樂器為大鍵琴與古鋼琴，卻沒有風琴，因為原先彈奏這些曲子的場合為小型聚會。

四個組曲，各有六首曲子，由一首Nöel或兩首組成的「複合Nöel」。和Corrette剛好相反，Balbastre在四組曲前面還加了一個簡短的開場前奏曲(prelude)。變奏的方式，Balbastre雖然和Corrette有大致相同的脈絡，但或許因為針對樂器不同，所以有寫法多了一些花樣與特色。同一首Nöel，聽聽二位作曲家不同的處理與發揮，都挺有趣的。

手邊Balbastre完整的Recueil de Noëls錄音為Tempéraments於2000年推出，於2022年重發行的，由資深的法國大鍵琴家Olivier Baumont所演奏。除了原先指定的大鍵琴與古鋼琴，由於Balbastre在世時風琴師的名氣，Baumont選擇在風琴上演奏第三與第四首組曲。而開頭的prelude，Baumont也錄了四遍，分別利用大鍵琴、古鋼琴、以及兩個不同音栓配置的風琴版本，提供不同樂器音色的對比。

Baumont手邊的錄音還算不少，對他大鍵琴彈奏不見得都非常滿意，有時處理上不夠自然或細膩。但這張的Nöel，因為音樂的歡樂和直接性質，他的演奏則算是非常對胃，自加的裝飾音也很合宜。想認識Balbastre為聖誕與新年佳節所寫的音樂，Baumont是成功的推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