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July 29, 2023

Christlieb Siegmund Binder 300th birth anniversary


Christlieb Siegmund Binder (07.29.1723 - 01.01.1789) 300th birth anniversary.

「先生,請問您是要點熱咖啡還是冰咖啡?」
「Binder(冰的)!」
繼上一篇的Dietrich Becker,今天再聊另一位百年後的德國小眾作曲家Binder。(德文姓氏不要讀成英語的活頁夾binder~~~)
Binder是在Dresden(德勒斯登)土生土長,甚至在這兒過逝的音樂家。他就算一輩子沒有踏出Dresden也沒差,因為十七世紀末到十八世紀在選帝候Augustus二世("the Strong")統治期間,將Dresden宮廷打造成了歐洲最強的樂團,當時許多一流的音樂家都在這兒任職。最偉大的J.S. Bach來過Dresden許多次,最大的心願之一就是想成為Dresden的宮廷音樂家。就算寫了不朽的B小調彌撒的初版獻給Dresden的選帝候,最終也只拿到一個安慰的「皇家宮廷作曲家」頭銜,仍沒正式被聘到Dresden,基本上還是被打搶就是了~~~
咱Binder的早期生平不詳,但音樂天分肯定是有的,因為他在19歲那一年,直接被Augustus三世下令要學pantaleon這個樂器。Pantaleon,或有時寫成pantalon(法文與西班牙文的「褲子」~~),是音樂家Pantaleon Hebenstreit (1668 – 1750)所發明的一種「鍵盤揚琴」。因為特別的設計與音色,有一定的新奇感,連法國的Louis十四親眼見到與聽到,都嘖嘖稱奇。但畢竟是非主流的樂器,會彈的人不多,彈得好的人又更少。等到Hebenstreit年事已高的時候,Augustus三世驚覺若不找人專門學,馬上就要失傳了。這個倒楣的任務,就這樣落到Binder的頭上了。不過他也沒有白學啦,因為靠著「pantaleon樂手」的頭銜,他便輕易地入選Dresden宮廷樂團。
後來歐洲爆發了Seven Years' War (1756 - 1763),德勒斯登與整個Saxony(薩克森公園)直接被Prussia(普魯士王國)攻陷佔領,貴族都跑到了Warsaw(當時Saxony選帝候同時也是波蘭國王)。應該是在這時候,Binder開始職業轉型,從冷門的pantaleon樂手漸漸變成主流的鍵盤家,也就是風琴家與大鍵琴家的意思。這步棋實在是下得好,因為戰爭結束後的隔年,他就被聘為皇家禮拜堂的第二風琴家。1787年,他終於熬出頭,正式成為第一風琴家。只是,他風光也就兩年,然後就歸西了。
當Dresden大部分的音樂家都在瘋義大利歌劇與神劇,寫聲樂作品時,Binder是少數只寫器樂曲的作曲家。而且他所寫的曲子,都和鍵盤有關,可分為三大類:(1)獨奏鍵盤曲、(2)有鍵盤的室內樂、以及(3)鍵盤協奏曲。市面上全Binder音樂的專輯手邊有三張,剛好是上述三類各一張。
最舊的錄音是2004年由法國古樂團Les Cyclopes錄的兩首雙大鍵琴協奏曲。巴哈雖然寫了最早的鍵盤協奏曲,但接下來一輩作曲家努力不懈的持續發展與薪火相傳,也是造就日後莫札特的鋼琴協奏曲的一大關鍵。這段巴洛克至古典過渡期的音樂家最被人遺忘,或許也是被研究最少的之一,Binder就是其中一個例子。甚至,他是十八世紀末Dresden最量產的鍵盤協奏曲作曲家之一,總共寫了34首,其中18首是特別獻給選帝候Frederick Augustus (1750 - 1827)的。
雙大鍵琴協奏曲看似是一個稀有產物,今天演奏來演奏去,主要就J.S. Bach那三首。大不了,再加上他兒子們與學生寫的一兩首。不過,Frederick Augustus不僅是一位愛樂者,還是一位出色的鍵盤家。Dresden的音樂家這段期間創作了大量的大鍵琴協奏曲,Frederick Augustus私人收藏就有343首之多。而且,許多原本是給鍵盤與樂團的協奏曲,都有改編成雙鍵盤版本,好方便讓Frederick Augustus可私下再找另一位音樂家即可一塊兒彈奏。
Binder的鍵盤協奏曲可能參考的前輩,除了J.S. Bach之外,還有大兒子W.F. Bach。W. F. Bach在Binder年輕時曾在Sophienkirche擔任風琴師,而且自己就留下了兩首鍵大鍵琴協奏曲,一首有樂團伴奏,一首僅是二重奏。另外,J.S. Bach得意的高徒Johann Ludwig Krebs (1713 - 1780) 也曾在Dresden表演過他的雙大鍵琴協奏曲二重奏。
受Dresden義大利歌劇影響的Binder,協奏曲的第一、三快樂章編制很盛大,除了完整的弦樂之外,還有長笛、雙簧管、低音管、以及圓號。這些樂章的開頭氣勢很壯觀,長度也不短,音樂風格已是galant,不過曲式還沒到sonata form,仍算是停留在巴洛克時期的ritornello形式。有雙大鍵琴,音樂自然有互相應答以及炫麗合奏的地方。第二樂章,則是編制簡化到管樂器只留下長笛, 奏出優雅如歌的旋律。
Les Cyclopes的最主要核心成員為二鍵盤家,加拿大籍的Bibiane Lapointe與法國籍的Thierry Maeder。兩位在各自國家音樂院畢業後,後又到荷蘭與大師Ton Koopman學習。Lapointe主要是彈大鍵琴的,而Maeder是風琴與大鍵琴通吃。他們的使命似乎都在挖掘與演奏冷門的古樂曲目,從中期巴洛克到早期古典都有。視曲子的編制,他們會拉來其他音樂家一同演出,有些甚至還是古樂界的大咖。Les Cyclopes出的專輯並不多,大部分手上都有,而且從來沒讓我失望過。

這張多少也算是其中之一。更嚴格說,這是Les Cyclopes的錄音裡,整體是欣賞與肯定,但稍有些不滿意的少數專輯。在演奏層面上來說,沒太多可挑剔的。小提琴手席為Florian Deuter,還有Monica Waisman,根本就是Harmonie Universelle來友情合作的。Lapointe與Maeder的彈奏也是極流暢,不拖泥帶水。有意見的地方,一是樂器比重上,大鍵琴們被隆重的樂團給蓋過。第二,兩台大鍵琴的錄音位置太近,立體感不足, 許多call and response的地方效果不彰,就連戴了耳機都要認真聽才能清楚分辨。但除此之外,這張Binder又是Les Cyclopes成功推廣不知名作曲家音樂的錄音。 

第二張Binder的CD是Les Cyclopes那張十年後,波蘭廠牌Dux推出的Binder作品1大鍵琴奏鳴曲。這一套共有六首奏鳴曲,是獻給未來的選帝候夫人Maria Antonia的。這位Maria Antonia非常具有藝術天分的,特別是在音樂上。她出生在Munich(慕尼黑)的宮廷,從小就接受音樂訓練,嫁到Dresden後更是繼續和Porpora與Hasse等名師學習。她熱愛歌劇,不僅是聲樂家,甚至還有自己創作歌劇,其Talestri甚至還有現代演出與錄音。

這些鍵盤奏鳴曲也是早期古典風格為主,採用的是homophonic(主音)織體。「快-慢-快」三樂章的快樂章,也有sonata form(奏鳴曲式)的雛形了,只是它仍算是binary form(二段體),而且發展部通常沒有特別明確。曲子裡Sturm und Drang(狂飆運動)與Empfindsamer Stil(感性風格)也不少,常有無預警的節奏、強弱、以及和聲變化,讓人容易聯想起C.P.E. Bach。
IMSLP上甚至有這一套的全譜
演奏者是波蘭的女大鍵琴家Paulina Tkaczyk,也是為什麼是Dux發行的原因。Tkaczyk在波蘭Krakow學成後,又到德國繼續深造,同時還主修了巴洛克長笛。她的Binder奏鳴曲彈得果斷,有自信,使音樂有相當的驅動力。對於這些早期古典的曲子,是非常稱職的。 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,一是和弦的處理可以柔和點,不要如此硬,二是反覆的地方應該多加自己的即興裝飾。如此以來,音樂會更有生命力以及變化。
最後一張,是去年Etcetera推出的Binder室內樂集。Ensemble Klangschmelze是由阿根廷籍的鍵盤家Ricardo Magnus領軍,其餘成員也皆為古樂演奏的常客。CD冊其實花了更大的篇幅在介紹Magnus在專輯上所彈奏的鍵盤樂器clavecin roïal。這個稀有的樂器是十八世紀後半在德語區曾小流行過一段時間的,算是古鋼琴的一種。它的槌子是純木頭做的,並沒有一般鋼琴有羊毛氈包住。而且它的橫切面是三角形,所以上述兩個特點,讓clavecin roïal的聲音更加清脆。再者,clavecin roïal有幾個踏板還有機關,不同組合可以模擬出大鍵琴、古鋼琴、豎琴、魯特琴、甚至pantaleon的聲音。
歷史上保存下來的clavecin roïal,都已無法彈奏。德國女製琴家Kerstin Schwarz在2020年左右終於完成製作一台clavecin roïal,而Magnus和她連絡上,實際彈奏到這台琴的那一刻,更是猶如晴天霹靂,找到了詮釋Binder室內樂最完美的鍵盤樂器。其實這也並不是沒的歷史依據的,因為宣稱是clavecin roïal的發明者Johann Gottlob Wagner (1741–1789),就是位於Dresden的製琴家。雖然「發明者」頭銜是遭質疑的,但Dresden音樂圈容易接觸到clavecin roïal是事實,Binder極有可能彈奏過,甚至擁有一台。
專輯上四首曲子,兩首是三重奏,兩首是四重奏。三重奏是早期古典時期常見的曲式,鍵盤是主角,其他二樂器反是擔任伴奏角色,甚至可有可無。海頓最早期的鍵盤三重奏,正好就是延續這種傳統。因為clavecin roïal的特殊音色,低音的泛音濃厚有力,所以Ensemble Klangschmelze選擇將大提琴省略掉,僅留下另一個樂器,一是較少見的中提琴,另一個是長笛。
兩首Quatro四重奏則是獨一無二,算是前無古人,後無來者。既不是鍵盤協奏曲,也不是有obbligato提琴伴奏的鍵盤協奏曲,又和一般四重奏不大一樣。這些Quatro更像是給三個高聲部(雙小提琴 + 鍵盤高音部)加上低音的奏鳴曲,但是鍵盤會適時跑出間奏。第二樂章,二小提琴與鍵盤不斷交織,是非常美麗的,風格感覺較偏巴洛克時期。而F大調Quatro的第三樂章是小賦格,則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巴洛克曲風了。
Ensemble Klangschmelze的表演,小提琴強勁犀利,長笛同樣圓潤有力。至於Ricardo Magnus的clavecin roïal,琴的音色實在太特別了,真的是個古鍵盤樂器四不像,起初還有點不習慣。最重要的是,clavecin roïal的低音會持續ring,所以音都有點糊在一塊。不過多聽幾次之後,這種新奇的體驗也還挺有趣味,不同踏板組合的音色變化也挺豐富的。Ensemble Klangschmelze反覆時加的一些即興裝飾,也讓音樂更有生氣。
最後,Ricardo Magnus在CD解說中提到第一次會接觸到Binder的音樂,竟是因為他在Salzburg的Mozarteum University期間,擔任Reinhard Goebel的助理時的收穫。Musica Antiqua Koln (科隆古樂團)雖早已解散,Goebel對當初領導的古樂運動今天也有些不同的意見,有些甚至不是特別友善,或聽起來有點背骨。但讀到他仍是蠻熱心在幫助以及提攜後輩古樂音樂家,雖有點意外,但也必須給予肯定~~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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