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mposition de Musique, 6 French orchestral overtures by Johann Sigismund Kusser (c1660 - c1727), the earliest known published in Germany (1682).
巴洛克時期的管弦樂組曲,大多數人第一想到的或許是巴哈那四首。不過巴哈比起當時德奧其他同輩如Telemann、Graupner、與Fasch等的上百首管弦組曲,根本是是微不足道的。再者,組曲從法國傳至德國,融合了義大利與德奧音樂的元素,形成了一種「混式」(mixed taste)的特有風格。不過這不禁讓人好奇地問,最早創作法式樂團組曲的德奧作曲家們是誰呢?(在這兒特別強調「樂團」,因為早在十七世紀中,Froberger出版的鍵盤組曲就奠定了這個形式。)
多年前曾介紹過Georg Muffat (1653-1704)的Armonico Tributo。它是於1682年出版的,不過結合了義式的大協奏曲風。Muffat完全「法化」的音樂,要再等到1695年的Florilegium系列。
但如果要說純正的法式組曲,那這個頭銜應該要頒給Johann Sigismund Kusser (c1660 - c1727)。Kusser出生於當時匈牙利王國的Pressburg,也就是現在Slovakia的首都Bratislava。他的父親是當地教堂的cantor,但天主教為多數的城市裡,他信的路德派新教不斷被迫害,最後在Kusser十四歲的時候,全家搬去Stuttgart。
Kusser的爸爸(老Johann)的雇主,Württemberg公國的公爵,是個不折不扣的「哈法族」。法式宮廷舞曲成為歐洲各宮廷的風潮,公爵卻對他旗下的音樂家很不滿意,曾抱怨過連「用法式演奏法表演一首Courante舞曲」的能力都沒有。或許是這樣,老Kusser很果斷地將兒子送到了巴黎,並直接與法國巴洛克音樂教父Lully學習了六年,完整地吸取了法式音樂的精華。回到Stuttgart,Kusser立刻出版了六首管弦樂組曲,標題為Composition de Musique suivant la Méthode Française《法國風的音樂作品》,獻給了 Württemberg公爵。除了致謝文用的是法文,也很假仙地用法文版署名Jean Sigismond Cousser。肉麻的全文大致如下:
「大人敬啟:
長期受您恩惠,對你的感激之情,只能追求任何能夠滿足您的娛樂。我認為,沒有比模仿著名的BAPTISTE(就是Lully)來得更好,其音樂今天被歐洲各宮廷所喜愛。我認真學習了他的作曲方式,將其精巧的音樂風格稍作改變,讓它們配得上給您鑒賞~~」(吐…)
這年是1682年,和Muffat上述的Armonico Tributo的同年,但是道地的法式曲風,更是德語區最早出版的法式樂團組曲。這個關鍵里程碑,日後直接或間接影響了下一代德國巴洛克作曲家(J.S. Bach, Handel, Telemann等)。
接下來,咱Kusser穿梭於歐洲各大宮廷,還寫了另外三套管弦樂組曲。其中,他還到了Hamburg,當了歌劇院Oper am Gänsemarkt的院長,不過只為時一年。說穿了,Kusser就是個脾氣暴躁,剛愎自用,做人失敗的音樂家。Handel年輕時的好友,音樂家兼音樂學家Johann Mattheson就曾寫過:「在音樂會公演或排練的時候,大家在他面前都瑟瑟發抖……他威猛指責大家演奏時犯錯的態度,常常讓人直接泛淚…」。儘管如此,他的音樂成果是有目共睹的。Mattheson同樣也寫:「Cousser (Kusser)的才華不曾被超越,我這輩子也再沒遇過。…大家都敬愛他,也非常感謝他的指導…」。
總之,他將德國宮廷該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,最後只能漂到愛爾蘭的Dublin。在這兒,他仍受到敬重,成為Dublin Castle的樂長與首席作曲家,在各重大節慶都有創作音樂。他在Dublin似乎安享晚年,最終在這兒辭世。
第一次接觸Kusser的音樂是十年多前在收集匈牙利古樂團Aura Musicale的稀有曲目。當時他們錄了Kusser於1700年寫的一套六首管弦樂組曲Festin de Muses,分兩張CD。推廣他音樂的理由有點好笑,因為Kusser出生在曾經的匈牙利國土上,所以將Kusser視為同胞。這邏輯有點怪怪的,不過有冷門古樂曲目問世,自己高興都來不及,不用去吹毛求疵。
幾年後發現Musicaphon有Kusser的1682年組曲的錄音,不過只有前三首,而且長度不到50分鐘,實在有點吝嗇。再深入搜尋,才發現竟然早在1993年,斯洛伐克古樂團Musica Aeterna Bratislava就已將全曲擠在一張CD上發行過了,只不過小眾廠牌,早已絕版。好在2018年Christophorus買到重發行許可,推行了出來。
Composition de Musique的六首組曲是原汁原味的「法式」,除了上述的法文致謝文,更重要是曲式風格與聲部編制。當時法國樂團採取Les Vingt-quatre Violons du Roi (國王24把提琴樂團)的五聲部:dessus、haute-contre、taille、quinte、與basse、有時最高音的dessus還可拆成premier與second dessus。 Haute-contre、taille、與quinte分別為三個大小稍微不同的中提琴。還有,每個聲部沒有明確指示樂器。雖然提琴是不可少的,但其他木管樂器是可以依音樂情境,任意添加的。Kusser深知這一點,也都完全參照。
至於二專輯的音樂家,Musica Aeterna Bratislava這個團我並不陌生,因為蠻早之前就買了他們在Naxos上錄的Muffat大協奏曲集,但經這張Kusser才發現原來也是90年初的錄音後被重發行。這個團要錄Kusser的理由應該也很簡單,因為對於他們,Kusser根本就是同鄉~~
Musica Aeterna Bratislava採取的速度比較快,演奏也比較直率。這是很90年代的古樂演奏法,音樂上應有的修飾都有做到,舞曲節奏也執行得很精準。雖然演奏相當犀利,但缺少了一點彈性和變化。六首組曲若無間斷連續聽,難免會感到有點單調,容易放空。最後再挑剔的一點,就是每一首組曲都是一軌,不同舞曲沒有再細分為不同的音軌,有點不方便。
而Musicaphon由Klaus Westermann領軍的德國古樂團Les Enchantants是第一次聽說,這張好像是他們的處女作,也是唯一錄音,後來就不了了之了。不過看一下音樂家名單,大多今天仍然在古樂圈裡的樣子。Les Enchantants雖然速度比較慢,但聲音更飽滿,伴奏群更豐富,更有節奏感。最大的不同之處是,有一些舞曲裡Les Enchantants選擇比較柔和的詮釋。有時這些對比有一種新鮮感,但並不是每一次都算成功,因為有時過於遲緩的速度完全打破了音樂前進的動力。
兩張Kusser的指標性樂團組曲的錄音,雖都有小缺陷,但整體上都算令人滿意。對於古樂迷,更是不可多得的。希望未來還有其他音樂家會去錄他其餘的組曲,甚至復甦他的歌劇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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