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January 31, 2025

Méhul: Symphonies (Minkowski/Juteau)

 



Étienne Nicolas Méhul: Symphonies (Minkowski/Juteau)

「得去買菜了。冰箱裡Méhul(沒魚)了~~~」

來自法國,可以和貝多芬平起平坐的交響曲。

講到交響曲的發展,一般會從晚期巴洛克義大利歌劇序曲聊起,至Mannheim樂派,最後到古典三巨頭「海莫貝」。而法國的部分,則似乎常常被忽略,好像必須等到1830年才有Berlioz幻想交響曲這種像樣的作品。不過十八世紀後半的法國當然不是「交響曲沙漠」,不然Concert Spirituel《 聖靈音樂會 》上,海頓的六首「巴黎」交響曲也不會受到那麼熱烈的歡迎。而莫札特當初到法國時寫的第三十一號「巴黎」交響曲,也廣受好評。

古典交響曲在法國有一定豐富但同時也迂迴曲折的歷史。被視為Mannheim樂派的創使人,同是奠定古典交響曲四樂章形式的Johann Stamitz,先前便曾在法國有錢包稅人(Ferme générale) Le Riche de La Poupelinière的宮廷擔任樂團指揮。這段日子,晚輩François-Joseph Gossec在同樂團受到其影響深遠,在Stamitz離職後也接過了樂團指揮的職位。Gossec今天被視為「法國交響曲之父」,一生中寫了至少50首交響曲。而他接掌並重新舉辦的Concert Spirituel《 聖靈音樂會 》,演奏了不少他自己的交響曲。Gossec之外,自然還有其他法國本土作曲家在寫交響曲的。1778至1789年之間,至少有一百多首交響曲在法國出版。

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,突然也讓法國的交響曲創作戛然而止,其中的原因也有好幾個不同的層面。一來,海頓與莫札特的交響曲名氣實在太高了,一般作曲家想要寫新音樂只是自不量力。二來,當時巴黎更風靡的曲式為sinfonia concertante (交響協奏曲),提供獨奏樂器家更多表現的機會。還有第三,當時很多作曲家將重心都放在歌劇創作上,純器樂曲就比較不重視了。

但儘管在這種逆風環境下,仍是有一位法國作曲家的交響曲橫空出世,膽敢挑戰既有的海頓與莫札特傳統。Étienne Nicolas Méhul (1763-1817) 出生於Givet,靠近今天比利時邊界處。大約1778年時,Méhul來到了法國,先與Jean-Frédéric Edelmann學琴,但不久就開始創作聲樂與純器樂曲了。十八世紀末,他一度是法國最受歡迎的歌劇作曲家,和拿破崙的交情甚至還不錯,受到他的賞識。進入十九世紀,世人開始喜歡比較輕鬆幽默題材的音樂,而他的歌劇因為偏嚴肅而漸漸變成非主流了。1817年,他因肺結核在巴黎過世。

Méhul在歌劇上的貢獻功不可沒,透過器樂編制與大膽的和聲,製造出更高的戲劇效果,是將音樂推向浪漫風的功臣之一。甚至,他應該是史上第一個被稱為「浪漫」的音樂家,在1793年上演的歌劇Le jeune sage et le vieux fou (The Wise Young Man and the Old Fool)的樂評被如此形容。這些創意的表現手法,被Méhul同樣用在他的交響曲上。

身為交響曲作曲家,Méhul可說是大器晚成,第一首正式交響曲(年輕時曾寫過一首,今天保留不完整)創作年代是1808年,他已經45歲了。同年正好也是貝多芬寫「命運」交響曲的時候。Méhul交響曲前衛的程度,許多地方還和「命運」交響曲相似,甚至一度被Schumann懷疑是否有參考貝多芬之嫌。當然,Méhul當時是不可能先聽過那首的。而這首交響曲,也受到Mendelsssohn高度的賞識,在他的指揮棒下在Leipzig表演過幾次。

Méhul今天留下了四首完整的交響曲,前兩首因為有出版因此知名度較高。另外兩首仍是以手稿方式保存,而第五首交響曲則只完成了第一樂章。其餘三首交響曲也維持了同樣高的水準,豐富且變化多端,可聽性極高。Méhul當初謙虛地說「我作曲的方式,企圖讓大眾在能夠享受之餘也逐漸理解,一位法國人也是能從遠處追隨著海頓兩莫札特腳步的。」除了上述的Schumann與Mendelssohn,後來的晚輩Berlioz對Méhul的音樂也是高度評價的。

今天市面上Méhul作品錄音有幾張專輯,特別是進入二十一世紀有更多他的戲劇作品了,但40年前幾乎什麼都沒有。1989年為了慶祝法國大革命的200週年,幾家唱片公司竟不約而同地發行了Méhul的交響曲專輯,其中法國指揮家Michel Swierczewski在Nimbus錄了全部四首完整的交響曲。雖然標榜「完整」,但我遲遲不願意入手實體CD,原因是同年Marc Minkowski與他的Les Musiciens du Louvre在Erato上同時推出了前兩首交響曲的錄音。二者相比,基本上是高下立判。 Minkowski的古樂演奏的線條清晰,強弱分明,更有動力。更簡單地說,完整地體現出Méhul音樂裡的各種潛力。反之,Swierczewski的詮釋偏單調沉重,推廣Méhul反而幫了倒忙。但Minkowski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,第一號交響曲的第三樂章,不知吃了什麼藥,開頭突然改以半倍速演奏,失去了弦樂pizzicato(當時很新穎)的特殊效果。

能夠匹配Minkowski的其餘交響曲的錄音,需要再等25年才會問世。原本讀法律與商學院的法國指揮家Eric Juteau,後到了德國創立了古樂團Kapella 19,目的是利用古樂團演奏被忽略的浪漫時期作曲家。我看了一下他們的網站,似乎在推出這一張Méhul專輯之後就再也沒下聞了,最後的消息也是10年前的事了。好在凡走過必留下痕跡,Kapella 19除了錄了Méhul第三號與第四號交響曲,也世界首錄了第五號交響曲的第一樂章。他們犀利的樂句修飾與執行,對於想認識Méhul其餘交響曲的人,是不可多得的代言人。

最近重溫Méhul的交響曲,間接勾起了兒時聽古典交響曲的那種情境。因為三巨頭基本上壟斷了這時期的這種曲式,因此平常聽同時期其他作曲家多是拿來充數的,當作短暫的curiosity(新奇)與rarity(罕見)。Méhul的交響曲,我卻能夠一聽再聽,一方面是優秀的演出,但另一方面是樂曲本身。的確,這位來自法國的作曲家確實有資格追隨海頓與莫札特的腳步的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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